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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全球经济增速或将放缓

2020-01-13 来源:湖南咨询网 点击:444

2020:全球经济增速或将放缓

《中国经济时报》     2019-01-07     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课题组

2019年世界经济增速比上一年明显下降,大多数国家出现了经济增速回落和通货膨胀率下降,但全球失业率仍然保持在低位;世界经济还表现出国际贸易负增长、国际直接投资活动持续低迷、全球债务水平再次提高等特征。展望2020年,我们课题组预测,世界经济将进一步下行。

世界经济进一步下行

课题组预计,2020年世界经济按PPP计算的增长率约为2.9%,按市场汇率计算的增长率约为2.6%,均比2019年下降0.1个百分点。预计2020年世界经济进一步下行的主要理由是:美日欧等主要发达经济体在2020年仍有经济下行趋势,货币宽松政策难以有效刺激经济回升;中国经济可能趋于稳定,但是增速有进一步放缓的迹象;其他经济体受这些主要经济体增速放缓影响,难以实现增速强劲回升。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19年10月预测,2020年按PPP计算的世界GDP增长率为3.4%,比2019年提高0.4个百分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2020年世界经济将有所回升。其中发达经济体GDP整体增长1.7%,与2019年持平。美国增长2.1%,日本增长0.5%,比2019年分别下降0.3和0.4个百分点。欧元区增长1.4%,其他发达经济体增长2.0%,比2019年分别回升0.2和0.4个百分点。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GDP整体增长4.6%,比2019年回升0.7个百分点。中国增长5.8%,比2019年下降0.3个百分点。印度增长7.0%,俄罗斯增长1.9%,巴西增长2.0%,南非增长1.1%,比2019年均有明显回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按市场汇率计算,2020年世界GDP增长率为2.7%,比2019年提高0.2个百分点。

其他国际组织预测2020年世界经济增速至少不会比2019年更低。世界银行预测2020年按PPP计算的世界GDP增长率为3.5%,比2019年提高0.2个百分点;按市场汇率计算的世界GDP增长率为2.7%,比2019年提高0.1个百分点。经合组织预测2020年按PPP计算的世界GDP增长率为2.9%,与2019年持平。

影响世界经济的几个关键问题

未来世界经济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受以下几个因素的影响:美国经济是否陷入衰退,利率下限环境中货币宽松政策的效果,贸易冲突的演变和国际经济规则的调整趋势。此外,贸易冲突、国际经济规则调整、金融市场动荡、地缘政治冲突以及部分国家国内政治冲突可能会给世界经济带来不稳定风险。

(一)美国经济是否陷入衰退

美国经济已经出现总需求下降的明显趋势。美国GDP增长率和通货膨胀率同时下降,这是总需求增速下降的典型特征。美国GDP季度同比增长率已从2018年第二季度3.2%的高点逐步下降到了2019年第三季度的2.0%。期间,2018年第三季度和第四季度连续下降,2019年第一季度有轻微回升,2019年第二季度和第三季度再次显著下降。用GDP平减指数表示的通货膨胀率连续5个季度下降,从2018年第二季度同比增长2.7%下降到了2019年第三季度的1.7%。

世界经济下行和贸易战引起的外需下降,是导致美国总需求下降的外部冲击。世界经济整体增速下行是美国外需增速下降的主要因素。中国对美国的贸易报复、其他经济体与美国的贸易冲突进一步恶化了美国的外需环境。美国商品出口总额同比增长率从2018年5月13.9%的高点不断下降,并从2019年4月以来出现连续负增长。外需下降不仅直接降低了美国的总需求,而且还通过减少企业收入和居民收入,降低企业投资和居民消费,间接降低美国总需求。美国国内名义投资总额增速从2018年第三季度的7.9%逐季下降到了2019年第四季度的2.4%,投资增速下降表明美国经济活力在衰减。

美国制造业已经表现出衰退迹象。美联储的数据显示,美国制造业产出指数、产能利用率和新增订单数均已经开始下降。美国制造业产出指数已从2018年12月2.6%的高点开始回落,至2019年10月,制造业产出指数同比增长-1.5%,产能利用率同期从77.8%下降到75.2%。美国制造业新增订单月度同比增长率在2018年8月达到8.5%的近期高点,此后快速下降,2019年5月开始负增长,至2019年9月,制造业新增订单指数同比-3.2%。美国制造业前景可能进一步恶化。

2020年美国经济走势对世界经济会有重大影响。如果美国经济继续下行,甚至陷入衰退,则世界经济增速仍将继续下滑;如果美国经济企稳,失业率并没有上升,经济并没有陷入衰退,则世界经济有可能保持相对稳定。

美国经济中仍然具有支撑经济企稳的因素,主要包括:劳动市场运行良好,失业率处于历史低位,工资稳步上升,有助于支撑美国居民收入和消费稳定增长;美联储已经连续三次降息,未来仍然有一定降息空间,宽松货币政策有助于防止美国经济进一步下滑;2020年是总统选举年,特朗普会采取各种措施支持经济增长,防止经济下滑影响其总统选举。

美国经济中也有导致经济进一步下滑甚至出现衰退的因素和信号,主要包括:美国利率已经处于非常低的水平,进一步降息对经济的刺激作用有限,量化宽松的作用也会弱化;贸易冲突升级和股市泡沫破裂的风险仍然存在;美国国债收益率倒挂预示经济将陷入衰退。

按照美联储的研究,从1973年以来,美国历史上出现了五次10年期国债收益率季度平均值小于3月期国债收益率季度平均值的现象,即国债收益率倒挂现象。这五次国债收益率倒挂现象出现之后均伴随着一次经济衰退,因而国债收益率倒挂被认为是预示经济衰退的强烈信号。2018年以来,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与3月期国债收益率的利差不断缩小。2019年3月22日,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与3月期国债收益率出现近期以来的首次倒挂,并从5月23日开始出现持续且不断扩大的倒挂现象。按照季度平均值计算,美国10年期和3月期国债在2019年二季度开始出现收益率倒挂,三季度倒挂利差将进一步扩大。预示经济衰退的信号已经非常明显。

(二)利率下限环境中货币政策的效果

这一轮经济下行与过去相比,一个重要的差别就是主要发达经济体已经处于利率下限或者利率下限附近,货币政策刺激空间有限。美国金融危机之后,美联储迅速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从5.0%-5.25%降至0-0.25%,此后一直维持这一利率目标至2015年。从2015年12月开始,至2018年12月,美联储3年时间内9次加息,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提高至2.25%-2.50%。在联邦基金利率还远没有达到危机以前的水平时,美国经济已经出现下行,美联储开始降息。连续三次降息后,联邦基金目标利率降至1.5%-1.75%,离利率下限已经不远。即使降到-1.0%以内的负利率,降息空间也有限。英格兰银行在2017年和2018年两年内仅仅将政策利率从0.25%提高0.75%,现在又面临降息压力。而欧洲央行、日本央行分别是从2014年和2016年开始进入负政策利率环境,在还没有退出负利率和宽松货币政策的情况下,又需要实行新一轮宽松政策了。

发达经济体面临在利率下限环境下刺激经济的挑战。各国央行已经摸索出一些新的货币政策工具以应对这种局面,比如前瞻指引、量化宽松以及收益率曲线控制等。前瞻指引主要用于稳定预期、防止经济非理性恶化,刺激经济更需要依靠量化宽松和收益率曲线控制等手段。正如在上一年报告中所指出的,量化宽松政策产生效果的一个重要机制是通过降低长期利率来刺激消费和投资。当前美国、英国和日本的10年期国债收益率分别为1.84%、0.76%和-0.07%,欧元区10年期公债收益率为-0.29%,长期利率也基本上处于利率下限附近。量化宽松政策的进一步刺激作用比较有限。收益率控制是直接将长期利率目标控制在较低水平,在长期利率已经处于下限或者离下限不远的情况下,这一工具可能也难以产生明显有效的刺激作用。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发展出的这些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本来是为了在利率下限环境下继续刺激经济复苏,然而,由于过去对这些工具的长期使用,这些工具发挥作用的空间已经显著缩小,其刺激经济的效果存在较大局限性。

进一步维持零利率或者负利率还会通过金融机构的资产配置给经济稳定带来不利后果。低利率旨在降低居民和企业的融资成本,刺激消费和投资,但是过低利率甚至负利率也会降低金融机构无风险或者低风险资产的收益,降低其对低风险居民和企业的资金支持意愿,不利于刺激消费和投资。过低利率甚至负利率还会导致金融机构加大对高风险资产的配置比例,从而提高风险资产价格,加大风险资产价格泡沫,提高整个金融系统的脆弱性。

低利率和负利率可以降低政府债务负担,提高财政刺激经济的能力。然而,发达经济体政府债务水平普遍较高,普遍面临降低债务水平的压力,欧盟内部和美日等国议会对扩大财政支出仍有较强的约束,发达经济体财政刺激的局限性仍然较大。

(三)贸易摩擦的演变

美国挑起的贸易摩擦已经对世界经济造成了显著负面影响,其未来演变将是影响世界经济形势的一个重要因素。

美国已经对来自中国的2500亿美元商品加征25%的关税,对来自中国的另外3000亿美元商品加征15%的关税。中国也对来自美国的1100亿美元商品加征5%-25%的关税,对另外750亿美元商品加征5%-10%的关税。中美双方正在努力达成贸易协议以取消加征关税。中美双方达成协议的可能性较大,但也可能出现反复和干扰。

目前来看,2020年有可能出现以下几种场景:一是顺利达成完全取消所有加征关税的协议;二是在第一阶段达成取消部分加征关税协议以后,后续进展艰难,最终协议拖延不决,并出现再次增加关税的风险;三是谈判不顺利,双方加征关税的行为再次升级。第一种场景有助于世界经济稳定,后两种场景均会继续对世界经济造成负面影响,且第三种场景会产生比较严重的负面影响。

美国对中国挑起的贸易摩擦还有向科技、金融领域蔓延的迹象。目前在科技和金融领域已经表现出一些局部冲突,如果冲突升级,中美两国经济和世界经济均会受到负面冲击。科技领域的冲突升级,可能导致中美两国企业重构价值链和技术发展路径,由此也会带来全球价值链和研发格局的变化。金融领域的冲突升级,将导致中美双方降低资金往来和货币交易规模,并影响中美两国的跨国货物、服务、人员、信息等的交易和交流,由此也会给世界经济稳定和金融稳定带来负面影响。

美国对其他国家或在其他领域也有贸易摩擦。2019年10月美国在WTO中发起的与空客公司有关的反补贴争端中获胜,WTO裁定美国可以对来自欧盟的75亿美元商品加征关税。美国计划对来自法国、德国、西班牙和英国的民用航空器、农产品和其他产品加征关税。其中对民用航空器加征10%的关税,对农产品和其他产品加征25%的关税。美国还可能挑起汽车贸易争端。美商务部已经完成汽车进口的232调查,美国政府随时可能对价值3000多亿美元的汽车及汽车零部件进口加征关税,此举可能引发欧日等经济体的大规模贸易报复,并严重影响国际贸易和世界经济稳定。

(四)国际经济规则的调整

美欧日贸易部长多次发表联合声明,就国际经济规则的调整表达共同立场。联合声明称,三方正寻找方法来识别非市场导向政策和实践,并寻求针对非市场导向政策和实践的限制性措施。三方决定发起关于补贴规则的谈判,拟针对国有银行贷款、隐含政府担保、债转股、政府控制的投资基金、导致过剩产能的补贴以及资源能源多重定价等设定标准。三方就WTO改革发表共同立场。其中包括修改发展中国家身份的认定标准,改变发展中国家的差别和特殊待遇,在修改发展中国家认定标准方面,美国白宫更是于2019年7月26日单方面发表备忘录,宣称如果WTO没有在相应期限内进行改革,美国将自行宣布哪些国家是发展中国家、哪些国家不是发展中国家。三方还将就数字安全和数字贸易规则、知识产权规则等发起高标准协议谈判等。

美欧日拟议中的国际经济新规则,将对发展中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的国内经济政策造成重要约束,降低或者取消发展中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在多边贸易体系中的特殊与差别待遇,并影响其在双边或者区域贸易投资协议中的待遇,同时,还将约束发展中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在数字经济和科学技术发展过程中的获益能力。这些新规则的推行,可能引起发达经济体与发展中经济体及新兴经济体之间的激烈冲突和重大利益调整,并可能危及世界经济稳定。

(执笔: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姚枝仲)